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欲书文 > 其他类型 > (排球少年)公主假面 > 第十一章落水
  十一月十五日,晚二十二点。
  结束工作的黑尾走出了单位大楼,抻了抻坐久的腰,顺手松开方正的领带。他的租房离公司近,故而步行就能抵达。
  轻车熟路的绕着近路,路边的居酒屋应时开放,不时有喝醉的人七歪八斜的出来,也有未散完的聚会群三三两两大笑、打闹。
  黑尾避着醉鬼,心里在思考该找个时间攒个局。
  脑海中过着海、夜久、山本、福永等等的近况,思维自然发散开。
  路上的行人越发少了,只需要再过一座桥就能到——平素这个时间点黑尾很少遇到路人,也有此处老路本就偏僻的缘故。
  今夜桥中央显着的停着辆价格不菲的黑色商务车,车旁边有人站着,再走近些才发现大桥扶手旁还有个。
  夜风撩起她的裙摆,质地柔软的围巾流苏随风轻荡,于月色下划出寂寥的弧线。那身影倚靠栏杆,月色下的背影万般冷情,恍若与当下清寒的冬夜融为了一体。
  黑尾呼吸微滞,脚步不自觉地加快。那道背影太过熟悉,瞬间攥住他全部心神,以至于忽略了空气中弥漫的、不同寻常的紧绷。
  正在此时一道黑影自暗处暴起,原本做伪装的瓶子抛向斋藤,上野快速反应,踢开的瓶子在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。
  这是个信号。
  黑尾骤然回神,原本死寂的四周骤然活了过来,蛰伏的黑影从各个角落涌出。
  同时另一批更为训练有素的身影从更深的暗处切入战局,动作利落,瞬间开始反制局势。
  一直护在斋藤周围的上野对黑尾并不陌生,但一段时间没有见过、上一次见面还是几人在高中。
  转眼间就成了如今的大人模样,因此上野难得稍稍一愣,偏偏此刻不是叙旧的机会。
  除了眼前的争斗,在来的路上斋藤就经历了好几拨,自打有碍眼的开始蹦跶后,原本没兴趣对家里出手的斋藤开始了清理。
  逼到绝境,狗急跳墙的手段也是如此乏善可陈。
  斋藤想想也觉得那些人可怜,没手段没头脑。
  手机上斋藤健的电话在不断的拨入,她一概漠视。
  耳机里各个扫空的点在汇报,斋藤胜券在握,故而对面前发生的场景漠不关心,眼前咫尺的纷乱厮杀未能让她回眸。
  桥下,河水在浓稠的夜色里无声流淌,倒映着破碎的月光。
  故地重游,心思百转千回。
  忽然熟悉的呼声穿透嘈杂,斋藤没料到今夜出现的单个变数。回首的刹那手腕已被牢牢抓住,她被人护在了怀里。
  后背重重抵上老旧的桥栏木柱,拥抱来得太急太猛,压迫得她几乎无法呼吸。
  ——黑尾将人严实护在身前,目光急急扫过对方的脸,确认无恙后,那紧绷的肩线才几不可察地松弛一分。
  作为社会好青年他没见过现在这种像是黑帮火拼似的场面,拿出手机还想报警,离得近的斋藤看了出来,觉得好笑,伸手拦了拦。
  “咔嚓——”
  细微的、木质断裂的声响起,在肃杀交织风声的间隙里,清晰得令人心悸。靠在上面的斋藤迅速反应,却没挡住下一秒不知哪一方的力量蛮横地撞击。
  人不受控制的随着坠落的扶手往后倒,眼看着人往后跌,黑尾只来得伸手。
  两道落水声几乎重迭,沉重地砸破了河面的平静,也砸穿了间隔十七年的时光。
  按理来说,人不会跌入同一条河流——命运却偏偏戏弄。
  过去与此刻重合,彼时误会人跳河的黑尾也是那般冲上前,在这座桥上,在阴差阳错里,两人双双掉了下去。
  此刻,时光的胶片被粗暴地重迭放映,于重逢里又敲下了轮回重演的片段。
  正午骄阳扩为子夜弯月,盛夏蝉鸣冻结成凛冬的风声,挺括的西装取代了记忆里飞扬的校服。
  未变得始终是蒙头往前的人。
  冰凉的河水冷得刺骨,瞬间夺走呼吸。好在水并不深,不等斋藤有动作,很快她就感受到了腰间托举的力量,是黑尾将她捞了起来。
  情况突然,肺部呛咳并不好受,她本能地撑在黑尾的肩上,紧急里也忽略了两人当下的亲昵。
  斋藤咳出些水、待呼吸稍平忍不住吐槽,她抬眸看向近在咫尺、同样浑身湿透,却仍紧抱着她的男人,“怎么我一遇到你就这么倒霉”。
  水珠顺着女人的下颌滴落,没入幽暗的河面,这般竟也是风姿绰约。
  黑尾看着斋藤被水浸湿的眉眼,那里映着晃动的月光,也映着他自己。
  惊魂未定的后怕,奇遇重逢的庆幸,还有那穿越漫长时光,再度交织他们的命运丝线——所有情绪最终化作一个同样染着水汽、却无比真实的笑容。
  他收紧了环在她腰际的手臂,确认了这份真实。
  两人堪堪狼狈,黑尾抱着人不多留的往河岸边走,桥上的清扫已经进入尾声,上野拿了毯子快速跑到两人身边。
  冷风一吹,咳嗽的感觉更强烈。
  “我就住附近,去我那吧”,黑尾眉头稍拢,接过上野递的毛巾时下意识给已经披着毯子的斋藤擦头发,他只觉得这冬天掉水里可不是玩笑。
  上野欲言又止,看着同样湿透的黑尾,再看自己被护住的小姐,选择了闭嘴。
  有人扫尾,斋藤嘱咐了几句,于是由黑尾带路去了对方的家。冲了澡又喝了青年煮的驱寒姜汤,后知后觉她单方面与他们断了联系,此刻居然又坐在了这人眼前。
  偏偏黑尾没有提起,斋藤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启话题,心里想的全是这人怎么还是那么热心肠。
  要是她,就算是旧相识,在看见桥上乱斗后是绝对不会理睬的。
  这点黑尾是真该和研磨学学,想起和那人的初次见面,斋藤唇角不禁扬了扬。
  因为和黑尾有落水的误会在,自然而然的两人熟识起来,当然其实斋藤要是不想搭理,她也不会和黑尾再有续集。只是彼时乍见男孩的心疼与亲近都过于陌生,让斋藤产生了好奇。
  那一年她八岁,黑尾铁朗九岁。
  斋藤知道她自己被黑尾放在了弱者、需要照顾的位置上。
  那,如果有一天,她展露了不一样的那一面,这个人会是什么表情呢?害怕?震惊还是说厌恶...
  她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接受黑尾的善意,直到——
  “斋藤同学,我希望你不要再靠近黑尾了”
  这是孤爪研磨对斋藤说的第一句话,在放学的间隙,找上了别班的女生。男孩知道斋藤,不仅是从自己班几个带着恶意的男生口中听说。
  正常人里出了个不会说话的哑巴,异类总是招人关注,而孩童的针对是没有缘由的。
  研磨无论是对哪一方,他都不关心,直到某天从发小的口中听说了斋藤。
  出于不知名的念头,研磨无声的对斋藤投入了观察,他发现这与黑尾说的可怜并不搭边。看似受欺负、受排斥的女孩其实乐在其中,巴不得所有人都别搭理她。
  而犯蠢出手的那些人往往会在当天就得到报应,各式各样。在研磨的关注下,出手的就是斋藤春奈。
  女孩完全不是吃亏的性子,狠厉、睚眦必报,这种词语在小孩身上是少见的,但研磨自认他自己的观察一般不会出错。
  斋藤春奈没有共情能力,是个很危险的人物。
  所以万事不上心的研磨出现在了斋藤面前,做了警告,他了解他的发小,黑尾铁朗是个和斋藤春奈反着来的好孩子。
  两人并不适合相处。
  “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,但你可以收手了,别再靠近我的朋友”
  看着有陌生人完全的看见自己的恶劣,斋藤第一念头并非慌张,而是是高兴的。
  她对好玩的人圈得范围扩大了,一个变两个。只觉得学校的日子总算是不无聊了,这种课业简单,身边脑残多的局面里可算是有点意思了。
  原本还想打字说的话顿住,在看见走廊那头匆匆跑来的黑尾时,斋藤换了个想法。
  于是女孩冲着研磨露了挑衅的笑容,比了等着瞧的手势,在男孩的诧异里下一秒收放自如的掉起眼泪。
  “想什么呢?”,黑尾的手在斋藤眼前晃动。
  她眨了眨眼,笑着说起他们三个那会的交锋。
  那算是研磨第一次遇到这么个性格的女生,男孩不是个心硬的,也更没料到放狠话的斋藤怎么突然哭了。
  直到看见跑上前的黑尾,研磨也明白了过来,这是被算计了。
  提起那件事情,黑尾自然印象深刻,佯装苦恼,“你俩一人八百个心眼,唉,可怜我小时候被你们玩弄鼓掌啊”。
  实则彼时赶来的黑尾并没有站队,既没有因为场面上谁哭谁就是有理那方而指责自己的发小,也没有因为和发小的熟识而偏信偏听。
  反倒是成熟的想搞清楚状况,不过出乎斋藤意料的是,刚刚还能对他放狠话的男孩将责任抗去。
  所以,其实看似面冷的研磨也是看不得女孩子掉眼泪的心软角色。
  不然怎么连他自己刚刚放得狠话都忘了。
  斋藤眉眼弯弯,想起那会的事情而继续,话题自然开始。
  她后知后觉哪怕分别再久,他们之间也不会存在隔阂。
  厨房的暖光灯下,黑尾边忙碌晚饭,公务繁杂里他一般是简食对付。此人惯有魔力,不会让场子冷下来,男人完全没有提当初斋藤失去消息的那几年,只是在聊着些他自己的近况。
  还有研磨,两人刚结束了一场合作企划,黑尾捡着有意思的说。
  许久没有听到他们的消息,斋藤的指尖微顿,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。
  出国的第一年她活在监控下,想要她死,想要她变成废物的人太多了,防不胜防,她要装作没能力、任命的模样。一次又一次的躲过算计,那是一段不美好的时光。
  而那会,她最想的就是他们。
  那些他们给予她的经历,是唯一能支撑下去的念头,她起初想的是拿回所有再回到他们身边。和小学、高中那会一样,三个人做什么都可以。
  后来斋藤轻松杀出了困局,也改写了命运,拥有一切。
  等到黑尾似有所觉得回过头,对上的就是斋藤的眼睛,似乎她就这样一直看着他,很久很久了。
  明明斋藤什么都没有说,可黑尾却觉得她说了很多很多。心下泛酸,下意识伸手落在斋藤的头发上,像是个靠谱的前辈那般。
  “辛苦了,我们小春”
  黑尾时常在想,他们能帮上忙的太少了,小时候就是如此,他们无力改变斋藤的家庭,也没有能力带她离开。长大后也是如此,介入不了她的困境。
  这么多年,你一个人辛苦了。
  斋藤读懂了黑尾的意思,垂下的睫毛颤了颤,随后习惯性露出笑容。
  “头发长了好多”,黑尾轻声喃喃,控制着手去触碰对方的发梢。
  原以为隔了时间,他大抵不会再有年少时那般心动,可再见面似乎不尽然。
  当那道身影真实地撞入眼帘,当怀中传来熟悉的温度与战栗,他才明白有些东西从未褪色。它只是蛰伏在深处,等待着像今夜那般重逢的契机。
  呼啸着破土重生。
  在第一面的时候,他就喜欢上了斋藤春奈。那个盛夏的正午,阳光炽烈得几乎要将世界熔化,可彼时女孩站在高高的桥栏杆上,同样的校服制服,她面朝着河流。
  明明是置身在同一片耀眼的阳光下,可她周身却笼罩着透明的、冰冷的隔膜。光落不进她的眼睛,喧嚣也传不入她的世界。
  他想要认识她,想要知道、了解她,说来可笑,他那会真心想将那片笼罩她的冰冷隔膜扯出一道缝隙。
  他想让真实的阳光透进去,让她露出笑容,于是黑尾付出了行动。
  结果笨拙的肢体语言和焦急的误解中,与人一同坠入河水。
  在一片混乱中,他眼里心里却只能看见一个人——那个在水下睁开眼,眼神清冽却隐约闪过错愕的女孩。
  他握紧了她的手。
  七年,从斋藤春奈出国后,他们再也没有见过。黑尾知道,她生活的不容易,除了面上身份的光鲜,斋藤别无所有。
  他从未说出口,却在无数个夜晚,对着一成不变的寂静黑暗,描摹过她可能经历的种种。
  那些沉默的担忧与未曾间断的牵挂,如同方才侵袭的河水,冰冷,窒息,他真的很担心她。
  于是无论是研磨投资赚得第一桶金,还是黑尾赚的第一笔工资,他们都默契的付出全部,力所能及的将钱打在一个账户上。
  直到彻底断掉联系,唯一能知晓的账户也被注销。
  斋藤春奈杳无音讯的那几年,黑尾时常会去神社,他并非是个信佛的,只是仍旧想微弱的献上帮助。
  那些隔着时光的担忧与沉默的思念,终于在此刻落地,化作了一声近乎叹息的轻喃。
  “回来就好”,黑尾又这么说。
  斋藤忽然有一股强烈的,想要流眼泪的冲动,可她只是望着黑尾铁朗,光晕下青年的面容再次清晰。
  覆盖了她记忆里青涩、幼稚的面孔,那个承诺会保护她的黑尾似乎初心依旧。
  在青年怔楞的表情里,香水味萦绕逼近,凑上前的是一触及分的吻,他完全呆在了原地。慢半拍的摸上唇,那里残留着她的味道。潜意识的追吻被他的理智按下。
  同样斋藤也在看黑尾的反应。
  她知道有三个人是不能强迫的,他们关乎着她难得的过去。可,为什么不能试试,她又这样想。
  她也曾试过北信介,甚至不仅是做出亲吻,可对方只是认真地穿上了她的衣服,说不可以。
  仔细想想北信介说的最多似乎就是这个不可以,不可以这样,不可以那样。
  斋藤清楚那人的意思,无非是希望她能明事理、知进退,如他那样做。
  她愿意在北信介面前伪装,哪怕一开始也是出于恶意,想看看这类人又能好到哪里去?想看看除了黑尾与研磨外,会不会再出现一个有意思的人。
  所以斋藤故意放出被欺负的消息,故意让他看见她伤人。
  你瞧,你以为的哑巴小可怜,其实可以眼不眨的掰断同龄人的手指,可以指示她人自相残杀。
  可她依旧是猜错了。
  如同看错了黑尾他们那般,那会北信介只是无奈的叹了气。他并不害怕她,甚至还能说出,“解气了吗?”。
  他们都是怪人。
  当天晚上斋藤被罚写毛笔字,写得是玉磨かざれば光なし(玉不磨,则无光)。他说,她做出这些事情并不全是她一个人的过错。
  孩子的品行如何取决于雕刻的家长、周围人,取决于执刀者。教育一个孩子需要整个村落的力量,他说,他会教她是与非,教她善与恶。
  他说他会做她的兄长,尽其所有。
  如此往后她的果都源于他的因。他不会纵容她,也不会抛弃她,从今往后他们一起学习,一起进步,一起成长。
  而这些也并非是口头的话,真正让斋藤对北信介改观是那之后三年的某天。在她与斋藤健争执,在所有人都低头沉默,气得男人怒而挥手的刹那。
  只他一个站出来护住了她,北信介承下了力道见血的巴掌。
  他说会对她负责,做她的监护人,也真的做到了。
  监护人承担共同责任。
  在成长路上,斋藤春奈犯的错,北信介从未惩戒过她,却是会在她面前惩戒他自己。或是罚跪,或是竹刀。
  “春奈,我不希望你误入歧途”
  他们之间明明没有血缘关系,偏生斋藤感受到了,那种只有血缘至亲的联系。那种看不见的东西连接着他们皮肤底下搏动的血管,交相凝结成疑似红线的锁。牢牢的扣住了他们两个人,自此生生不息。
  他是如此不同。
  于是她心甘情愿的开始伪装,只要在他面前做个正常人就好。斋藤曾想过,北信介还是过于理想了,一个人骨子里是怎么样的,无论后天怎么学都是改不掉。
  遗传基因上,她父亲薄情冷血,她母亲疯癫无度,两两结合下,她这个女儿能是什么好人。
  她不过是不想他不高兴。
  眼下斋藤凝望着黑尾,她是个很明白男人反应的,只要有一丝丝的变化——她不知道她是在期盼什么别的发生,还是烦躁。
  最近好多人好多事情都变了味,她不喜欢排序的混乱。
  那么,黑尾呢?
  作者有话说:
  北队好好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