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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那日的争吵犹在她耳畔回荡。
  “它有名字了。”
  “真的吗?它叫什么?”
  “就叫一条。”
  “这算什么名字?你好歹也是个魔尊,能不能有点文化?”
  “你会?那你帮它重取个。”
  “咪咪?”
  “你可知,在大街上喊声咪咪,会跑来多少只猫?”
  “那你又可知?它若叫一条,会被多少只猫嘲笑?”
  “你来这里就只是为了跟我吵架?”
  “不是。”
  ……
  为何跑了这么久,仍处处皆是他所留下的痕迹?为什么不论怎么躲,仍处处皆是他的身影?
  躲无可躲,避无可避的颜嫣径直朝揽月居所在的方向奔去。
  春末夏初的紫藤花开得正好,漂浮在风中的花香不断钻入她鼻腔。
  这株紫藤明明是她娘留下的,为何谢砚之的声音仍要出现在她脑海中?
  “因为……有些东西,是再强的灵力也留不住的。”
  “别走。”
  “我疼,很疼很疼……”
  “阿颜,可不可以别这样对我?”
  ……
  “不要再丢下我,好不好?”
  “不论少年谢玄,还是如今的魔尊谢砚之,皆因你而存在。”
  “我是你的,永永远远,都只是你的。”
  “阿颜,这个世界因你而存在。”
  “而我,花了十余万年时光,历经一百零三世轮回,方才与你相遇。”
  “恭喜你,彻底自由了。”
  ……
  不要!她不要再想起那个好不容易才摆脱掉的人……
  为她创造一个世界?时隔十万年再续前缘?一个连爱魄都没有的人又怎会因这些而感动?
  她只觉恐惧!
  是啊,她只觉恶心和恐惧。
  可为什么,她偏偏就是忘不了,连抽去爱魄都忘不了他……
  颜嫣泪眼朦胧地望着颜璃留下的那树紫藤,不知从何处刮来的风拂过瀑布般倾泻而下的花穗。
  花海翻涌,埋藏在花穗下的那行字,刺一般扎进她眼睛里。
  ——「来年花开的时候,颜嫣想要嫁给谢砚之做新娘子。」
  歪歪扭扭的字迹,藏不住那时的欢喜。
  可再欢喜,也敌不过时光的侵蚀。
  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。
  那行几乎就要凿穿整棵树的字迹已然被不断向前冲的时光磨平,淡得只剩下一丁点痕迹。
  颜嫣盯着它看了一眼又一眼。
  如抓到救命稻草般,轻声呢喃:“所以说,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被时光所磨平。”
  一年不行,那便十年、百年、千年,万年……总会在某一日消失得无影无迹。
  .
  谢砚之的死讯瞬间传遍九州大地。
  任谁都没想到,那位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魔尊竟会折在一个菟丝花般的女人身上。
  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也当真是令人唏嘘,只是人死如灯灭,那个传闻中永无败绩的神话终于破灭。
  江小别与周笙生来见颜嫣,已是五日之后的事。
  彼时的颜嫣正喝得酩酊大醉,歪在王座上笑看美人抚琴弄舞。
  殿□□有三十余人,皆着紫衣。
  然,颜嫣竟未意识到。
  她四处搜落而来的美人看似不尽相同,却都有个显而易见的共同点。
  总有哪么几处地方生得像谢砚之。
  有人眉眼肖他,有人似他那般气度高华,还有人与他身形一般无二……
  谁都不曾想到,颜嫣竟会养上一群酷似谢砚之的替身日日笙歌。
  江小别脾气暴躁,怒火瞬间被那些个扭捏作态的男宠点燃。
  连带看颜嫣的表情都有了变化,正欲张嘴说些什么,便被周笙生拉住。
  大抵是觉着这群莺莺燕燕乏味得紧,颜嫣倒也没让他们在此多逗留,挥挥手,令他们先行退下。
  至此,整个大殿之中只余她们三人。
  江小别与颜嫣相顾无言。
  率先打破沉寂的是周笙生,她笑道:“阿颜,我今日前来是给你送东西的。”
  “你可还记得,你落了件什么东西在我这里?”
  颜嫣如今正忙着忘掉谢砚之。
  自是想不起自己还有什么落在了周笙生手中。
  周笙生见她神色迷茫,不由长叹一口气:“你这记性啊,是爱魄。”
  “那缕爱魄,我仍替你保存着。”
  “我想了很久很久,仍觉你该再好好考虑一番。”
  “而今谢砚之既已死,你已无半点顾虑,倒不如将它接回去。”
  “为一个男人拔情绝爱,当真不值得。”
  昏暗的大殿因这缕爱魄的到来,瞬间被照亮,颜嫣却不曾多看它一眼。
  毫不犹豫地将其捏碎,一字一句道:“我说不要,便是真不要了。”
  那缕爱魄仍未散尽,可随着颜嫣尾音的落下,她眉心竟泛起一点绯红。
  与方才被捏碎的爱魄所散发出的光华一般无二……
  谁都不曾遇见这般古怪之事。
  静,死一般的静。
  不论周笙生还是江小别皆满脸惊愕。
  阿颜她……
  竟又生出了新的爱魄。
  最震惊的,莫过于颜嫣本人。
  怪不得……怪不得她不论如何努力,都始终忘不了谢砚之。
  可是凭什么……
  凭什么她还要继续喜欢他?
  凭什么她要因他的死而难过?
  凭什么……
  纵是再不甘,再不愿去承认,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。
  这一刻,眼泪终于顺着眼角滑落。
  她泄愤般地大吼着:“好,你赢了!我承认你赢了!”
  她亲手杀了他,她因他而得到一切,所要付出的代价是永永远远都无法忘记他,从每一次睁眼,到一次呼吸,皆是他所留下的痕迹。
  这一局无人能取胜。
  时光磨平恨,爱又滋生。
  事已至此,周笙生都不知该面对颜嫣。她从不知颜嫣与谢砚之的牵绊竟深到这等程度。
  倘若她知晓颜嫣仍深爱着谢砚之,那日定不会为了逼着谢砚之去死,而说出颜嫣自抽爱魄的秘密。
  若非如此,谢砚之又岂会决绝到要以神魂祭剑、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?
  周笙生从未这般心慌意乱。
  她本还想告诉颜嫣,谢砚之是如何为她剜心,又是如何为她抽骨铸剑。
  可那些话,她现在又如何能说得出口……
  莫说周笙生,连带一旁的江小别都被搅乱了心神。这些年来,她看似与谢砚之走得近,实则仍是向着颜嫣的。
  只是到最后,她无法避免地对谢砚之所做之事有所动容……
  她磕磕巴巴道:“谢砚之的死与你无关,他之所以策划这些,皆因他只有这条路可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