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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一柜子的衣服,感觉显得孩子气了点。
  希尔诺都差不多忘了,分别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。
  毕业后跟着尤珈老师, 也会需要准备些合适的新衣服。
  这么看来, 自己完全可以两手空空,直接跟着老师走,到地方了再买必需品。
  这样路上也会轻松些。
  但零零散散的书籍、杂物,扔了未免浪费。
  希尔诺有些为难。
  “可以把暂时用不上的东西,存放到我的宿舍里。那里的储物室很空。”尤珈老师说。
  看, 老师又来了。
  不经意间撩拨心弦。
  希尔诺有时也会想,或许问题并不出在老师身上,而在于自己。
  自己的心弦早就松动了, 于是老师随便看过来一眼, 就颤悠悠地晃动。
  发出“喜欢您”的声音。
  先前匆匆赶回来, 自己带着的行李箱还未整理。
  这会儿打开,入目最上面,是尤珈老师的笔记。
  这是最重要的东西。
  希尔诺将其拿出来, 好好放在桌子上, 背对着老师整理起箱子。
  尤珈的视线稍微在这笔记上停留了会儿, 又转回到希尔诺身上。
  “需要我帮忙吗?”
  “不用……”希尔诺下意识说着, 顿了一下,又问,“您可以帮我折一下衣柜里的衣服吗?”
  “可以。”
  待希尔诺整理完其他杂物,转头看见老师早已叠好所有衣服,整齐置于床上。
  不同款式的衣服,按照不同手法折叠,看上去如崭新一样。
  而尤珈老师则默默站在一边,看着窗外的风景,又在发呆。
  希尔诺将视线在这床衣服和老师间来回转。
  恐怕说出去谁都不会相信,传闻里孤僻强大的尤珈老师,在日常的这些琐事方面会如此在行。
  甚至在行过头了。
  尤珈老师当然在任何方面都能做到完美。
  可这只是叠衣服而已。
  再注重细节的魔法师,也不会在这种“普通无用”的事情上,费太大功夫。
  尤珈老师,以前有专门学习过这方面的内容吗?
  脑海中的画面里,老师抓着一件又一件衣服,手上动作细致又缓慢,对照着教学资料仔细研究,耐心钻研,面无表情……
  希尔诺笑出了声。
  这笑声将老师从沉思中拉出来,视线瞥向自己。
  “怎么了?”
  “老师,您叠的衣服像是艺术品一样。”希尔诺真诚地夸赞。
  尤珈老师有些惊讶,看了眼床上,像是果真在思考这和艺术品的联系。
  但也就是一两秒的时间而已,对方便有些好笑地收回目光。
  “希尔诺,你真的很喜欢夸人。但这次夸过头了。”
  “怎么会!我就叠不出来这么精致的衣服。您也看到了,我的衣柜里……”
  说着说着,希尔诺的声音微弱下去。
  他终于意识到,自己那随便往里面堆衣服的柜子,被老师里里外外看了个遍。
  上层巨大的空间里,希尔诺还是会仔仔细细整理好衣服……可是在先前被他们的动作弄乱了。
  而下层则是用来堆不常穿的衣服,嗯,不算特别整齐。
  方才完全呈现在了老师的面前。
  显得自己日常生活特别不讲究。
  尤珈老师似乎有点完美主义,恐怕更难以忍受。
  自己的脸是不是又红了。他想。
  ——其实我不是那种很邋遢的人,我有把它们整齐放着,只是在偶尔翻动的时候,弄乱了点。
  希尔诺很想解释,但还是没说。
  因为尤珈老师的眼中带笑,笑得很好看,笑得自己不想打断。
  “希尔诺,你在想什么?”
  “在想老师您会嫌弃我。”
  “你有没有发现,你经常会这么想。”
  “发现了。”
  一问一答间,希尔诺实话实说着。
  他看见尤珈老师眼中的笑意更深。
  “你从前担心你没法成为我的学徒,现在又担心生活习惯受到嫌弃……希尔诺,我有这么吓人吗?”
  “因为老师您总不给我准确的答复,我必须一点点揣测您的心思,这已经形成习惯了。老师,您要多夸夸我才行,这样我才能充满信心。”
  察觉到尤珈老师的心情不错,希尔诺立即顺杆子上爬。
  带着些许委屈和些许期待。
  尤珈老师愣了下,眉间染上困惑。
  在对方开口前,希尔诺立即补充道:“不是魔法方面的鼓励!是其他方面,是关于我个人的方面……
  “我有哪些地方做的好,哪些地方做的不好,我希望您往后能直白地说出来。这对我很重要。我会很快改正,成为您满意的样子。”
  希尔诺的语气很认真,直勾勾看过来,眼睛亮得惊人。
  显然这个想法不是突然才产生。
  尤珈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。
  他缓缓说:“希尔诺,我们是师徒,我对你只有教导的权利。你不用这么……”
  卑微。
  这个词,尤珈说不出口。
  他害怕希尔诺内心受伤。
  不是没有听过一些传闻。
  有的导师会私底下压榨学徒,也有学徒会任劳任怨,仿佛变成了私人保姆。
  这种畸形的关系,如果当事人不愿意承认,或者迫于威胁不敢承认,委员会也无法介入。
  再说,没有哪个学徒愿意浪费一年的时间后,被导师在最后关头压下通过书。
  一些小的矛盾,也就忍气吞声。
  除非遇到个别品行不端的导师,才会直接举报,把对方拖下水。
  要是放在几百年前……据记载,那时的魔法界里,跟着导师简直就像奉上了卖身契。
  苦熬多年都没法出师,大半辈子做个无名的小徒弟。
  这个时代,好歹还有师徒监管机制,学徒的权利能够尽可能得到保障。
  导师无法明面上做得太过火,最多只能扣押学徒的通过书,把“耗费了一年时间”当做筹码。
  一旦压榨的程度超过了“一年时间”的价值,学徒自然就会转身走人,把证据材料上报给委员会。
  近年来,时常有大魔法师们发表言论,认为一年的考核期太短,完全无法培养人才,应当适当延长才对。
  暗地里的心思相当明显,想要加大学徒跑路的成本。
  魔法界为这种话题吵得不可开交,尤珈从没在意过。
  他又不收学徒,不关他事。
  ——现在关他事了。
  但他不可能这么对待希尔诺。
  希尔诺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?
  希尔诺,是不是还一直紧张着,害怕着,不安着……
  尤珈想起了一个月前,希尔诺哭着让自己别不要他。
  那是尤珈第一次见到希尔诺哭得那么惨。
  希尔诺哭起来很好看。
  但尤珈舍不得让希尔诺哭。
  他正思索着如何安抚希尔诺敏感的内心,就见到他敏感的徒弟声音清亮地接上话。
  “不对!我们不是单纯的师徒。我们一年后还会成为恋人。这一年的磨合期里,我需要摸准老师您的喜好。
  “这样,我们在一起后的生活,会更加和谐。当然,我也会将自己的喜好告诉老师您,我会和您坦诚相待。
  “比如……那、那个,如果您很在意屋内的整洁,我会努力做到的!我其实不邋遢,真的!我经常打扫屋子。唔,至于这些地上的书堆……”
  尤珈听着他眼中“敏感”的徒弟,讲得神采奕奕,讲得自信满满。